永远的江东门

□陈汉忠

12月13日，是南京人心中永远的痛。

今年是设立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十周年，南京江东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悲壮肃穆，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来到这里，向长眠于此的同胞敬献花圈、挽联，追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寄托对遇难同胞的无尽哀思。

位于金陵古城西南的江东门，始建于明洪武年间，是南京外郭城十八座城门之一，历来是屯兵守城之要地，人民空军的一支导弹部队长年驻守这里。上世纪80年代，有幸在此服役的我，目睹了江东门纪念馆建造的难忘情景。

最早发现的江东门“万人坑”遗址，原是我部汽车连的一块蔬菜地，官兵们翻地挖沟时刨出的白骨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很快一支专业勘探队开进江东门。现场一经发掘，场景触目惊心，男女老幼的尸骨，层层叠叠，纵横交错，刀砍枪杀，比比皆是，颅骨上弹孔的铜锈清晰可见。江东门愤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寻觅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铁证的战役就此拉开大幕。

今天，当几度扩建，占地面积已达12万平方米，藏品已近20万件的大型实证性、遗址型专史纪念馆屹立在江东门旧址，使消失多年的江东门再次登上热搜，成为首批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国际公认的二战期间三大惨案纪念馆之一。

是的，作为南京遗迹，江东门已湮灭在历史的烟云中，但作为侵略者屠城血证，江东门将永载史册。

这是一座墓地形建筑，正面石壁上，镌刻着邓小平手书的馆名。沿进口处拾级而上，跃入眼帘的是用中、英、日三国文字刻写的大字“遇难者三十万”，一个令人震惊，使人心碎的数字。

登上屋顶平台，俯瞰整个纪念馆，那坡状的广场上，铺着难以计数的白色鹅卵石，恰似遇难同胞的累累白骨；几枝枯树和残破的围墙，象征着昔日支离破碎的祖国山河；在雕塑广场，耸立着一座主题为家破人亡的母亲雕像，雕像高12.13米，暗喻那个血色浸泡的悲惨时刻，手捧死去孩子的母亲面向苍天，她那呆滞的双目，抖动的手势，仿佛在呼唤失去的亲人，又分明在义愤填膺地高喊：“他们就在这里杀人！”

母亲的身后，一组群雕再现了当年金陵古城惨遭蹂躏的惨痛情景：母亲领着孩子穿行在残墙断壁间，躲避着日机的轰炸；一位丈夫拉扯着遭日军侮辱后要投河的妻子；母亲和弟弟倒在血泊中，一位男童哭泣着呼喊妈妈；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抱着死去的孙子仰天长叹……

走进纪念馆陈列室，那一幅幅照片，一件件展品，无一不是对侵略者血与泪的控诉。在用旧城砖砌成的墙壁上，镌刻着部分遇难者的名字。“只有捍卫历史真相，才能守护和平正义”，两行大字镶嵌其间，远远望去，名字密密麻麻，犹如一双双悲愤的眼睛，无数个鲜活的生命惨死在侵略者的屠刀下。逝人已去，铁证如山。冰冷的方块字让我黯然神伤，泪眼婆娑。这哪里是纪念墙，分明是死去同胞对未来的深刻昭示。

那堵贴满了幸存者照片的纪念墙上，许多彩色照片因为老人的辞世而变成了灰色，他们是当年侵略者屠城活的血证，随着岁月的流逝，墙上的彩照日趋减少。今年7月28日，南京各界人士再次聚集于此，为今年去世的程福保、陈桂香、刘素珍、高如琴、石秀英五位老人，举行熄灯仪式。

我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每一次的走近，都让我心情沉重，思绪万千，曾经目睹的这么多画面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一个穿着夹克衫的少女，把一束洁白的花摆放在鱼雷营遇难同胞的石碑前，她告诉我，她的爷爷是当年的幸存者。她爷爷背上被人砍了两刀，混在死人堆里，天黑后才爬出来，可爷爷却永远失去了父母和姐姐。今天，她受老人委托来凭吊遇难亲人。

残破的石雕围墙前，两位头发斑白的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古老的锡质酒壶，用颤抖的手，把醇香的米酒洒在墓碑前，嘴里在默默地念叨着什么。他们忘不掉，在半个世纪前的那场劫难中死去的7位亲人。

岁月荏苒，87年弹指一挥间。今天，作为一名老兵，伫立在曾经守卫的江东门，面对悲壮肃穆的纪念馆，缅怀三十万余无辜死难同胞，不由得心潮起伏，思绪万千。以国家名义设立的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向世人昭示了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宽阔胸怀，我们不想纠缠历史旧账，但也决不允许别人篡改历史，更不容许为侵略者涂脂抹粉。长达14年艰苦卓绝的抗战，我们取得了胜利，炮火硝烟已经随着侵略者的败北而远去。但我深知，胜利来之不易，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时下我们正满怀信心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但世界并不太平，有的篡改侵略历史，为军国主义招魂；有的在台海、南海横生事端，阻碍我领土主权完整和祖国统一；有的绞尽脑汁，对我实施和平演变图谋。更有甚者，政治上抹黑，军事上威慑，经济上围堵，千方百计阻挠我民族复兴的步伐。对此，我们必须保持清醒头脑，不管前进道路多么坎坷，还有多少险隘雄关，我们必须心无旁骛，埋头苦干，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做好。因为除了胜利，我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