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心斫琴，复兴千年古音

本报记者肖敏冬

提起古琴，你会想到什么？是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之交？还是古装剧里文人雅士的仪态万千？抑或是影视作品里的武林高手用琴声幻化出千军万马的场景？

古琴，数千年历史文化中音脉犹存的古老乐器，已然成为世人眼中东方文化的象征之一。在古琴圈子里，“90后”琴师并不多见。但在海门，却藏着一名颇有名气的“90后”匠人——古琴艺术传承人倪羽朦。

琴音袅袅 别样风情

初见倪羽朦，是在江苏省江海博物馆的倪琴馆。一袭淡粉长裙、一张悠悠古琴，再配上清浅妆容，倪羽朦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温婉淡雅、清丽秀美，宛如画中之人。她轻轻弹拨琴弦，温婉如约，恰似山间的清泉，带走了夏日的喧嚣与聒噪。随着琴音袅袅，一方素净的空间瞬间有了别样的韵致。

倪羽朦与古琴的渊源，还得从她的父亲倪诗韵说起。倪诗韵是海门古琴制作名家、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古琴艺术”代表性传承人、梅庵琴派的第四代传人，是个实打实的“琴痴”。

“印象中，家里永远飘荡着袅袅琴音，除了吃饭和睡觉，父亲的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古琴上。”小时候的倪羽朦会因为好奇，时常凑到父亲跟前看一会儿，但更多的时候是边听着父亲的琴音，边做自己的事。就这样，隽秀的琴音一声一声地叩击着倪羽朦的心灵，在她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古琴有7根弦，有13个徽位，很多旋律都是来回绕，很容易把人绕进去。”若是新手学琴，六七分钟的曲子光是背琴谱可能就得花上十天半个月，但倪羽朦只要看上、听上几遍，便能学个大概了。“或许这是遗传的音乐天赋使然。”她开玩笑道。

高中时期，倪羽朦成绩优异，但她母亲考虑，作为一名理科毕业生，未来就业相较于男生而言并不占优势，若是走音乐这条路，有父亲在古琴上的专业指导，对于倪羽朦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思虑再三，倪羽朦决定挑战音乐生都梦寐以求的上海音乐学院。通过自身努力，她考取了上海音乐学院民乐系古琴专业，正式开启了她的古琴研学之路。

结缘同济 走向世界

一曲《关山月》短短几分钟，就让人不经意间看到了年轻与典雅的碰撞。而这背后，是上海市杨浦区级非遗项目古琴传承人的身份、大学教师的职责、家人的期望，以及与古琴这一乐器二十多年的相伴。

从学琴一开始，倪诗韵就告诉倪羽朦，古琴与西方乐器不一样，掌握演奏技法只是第一步，这一乐器承载着厚重的文化精神，需要认真理解每一首琴曲背后的文化意涵。所以，倪羽朦弹琴喜欢不带任何目的性的弹奏。“比如准备一场演出、筹备一次录音，一旦抱着目的去做这件事就容易产生杂念。”正因为这样，倪羽朦从不觉得自己是一名表演艺术家，她更愿意说自己是一名琴人。

2018年，倪羽朦受聘于同济大学开展古琴教学和活动，反响热烈。为了让更多人接触古琴，她次年在同济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和女子学院开设了古琴通识课程，和父亲倪诗韵一起负责同济大学古琴课程体系建设。

古琴课每个班34个名额，报名的学生却总有好几百，于是常常有同学向她提议多开一些课时，倪羽朦便常在两小时的晚饭时间分出一个多小时给同学们加课。除了同济大学的课程，她每年还会在上海杨浦区文化馆等各地文化馆和非遗活动中开设古琴普及课程和讲座，并在国内各地和国际文化交流中传播，古琴文化艺术受到热情欢迎和肯定。与此同时，她每个月还在B站、视频号或抖音开一次直播，会邀请父亲倪诗韵、著名古琴演奏家戴晓莲教授和著名学者沈正国先生参与，为大众科普并拓展古琴文化艺术相关内容。

为了让更多人了解古琴艺术与文化，了解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在世界文化中的地位和影响，倪羽朦还把古琴这门艺术带出了国门。2011年，她参加在广州举办的国际第二届中国器乐赛，获得古琴专业银奖；2016年，她受邀英国伦敦孔子学院参演新年音乐会；2018年8月，她在美国纽约联合国总部参演“新百年梅庵元年古琴音乐会”；2019年1月，她参加了新加坡“太古遗音”古琴名家音乐会；2019年2月，她赴法国巴黎参演“静听琴说”古琴音乐会。

她说：“古琴的‘知音’越来越多，现在是古琴文化发展、传统文化复兴最好的时代。”

艺无止境 以心斫琴

作为一名青年古琴家，倪羽朦最常被问到的问题是：古琴艺术如何传承与创新？为了更好更完整地传承古琴文化，近几年，倪羽朦主动跟随父亲学习制作古琴，成为一名斫琴者。

与木头对话，选材、开料、刨平、刨面边、斫腹腔、调音、合底板、披灰胎、擦漆、上弦……古琴的制作要经过上百道步骤。“比如琴的灰胎，约3毫米厚，得选用传音好的鹿角来捣制，在筛过的鹿角霜中勾兑生漆，搅拌成泥，刮在整个琴身上，阴干之后再磨平，重复6至8次，每一次灰胎阴干都需要一星期左右。”倪羽朦表示，一张古琴从毛坯到成琴至少需要2~5年时间，绝对是慢工出细活。

这些年里，倪羽朦的生活以古琴为圆心有序铺开。“自己会弹琴，才能做出更好的琴。”于她而言，斫琴并不是一门敝帚自珍的技艺，做好琴就是为了让人弹，而且人与琴会产生奇妙的情感共振。

在传承这条河流里，倪羽朦觉得没必要急躁，顺着传承应有的脉络走更自在，热爱会使她在古琴这条路上走得更远。